南方有嘉木胡新春还在读高中时,我就从茅奖作品《南方有嘉木》以及同系列的另外两部书中觅得了哲学。阅读的过程,如清晨窗前品茗,抬眼望去,薄雾缭绕,花叶迷蒙,就有诗意和禅理生长于心间。南方有嘉木,其名不夜侯。茶,是有灵性的草,是有禅意的木。“茶性易染”,却又固守本性。一代代茶人历经飘摇乱世,又被人性里的懦弱、欲望抑或贪婪侵蚀控制,如草的生命难免摇摆,茫茫心海难免迷失,却最终活成了一杯清澈静雅的香茗。人生而不易,面对时代的狂飙和个人的苦痛,杭嘉和以及他的前人后代,平静如茶,坚硬如茶,终于芳香如茶,无声而呐喊,不沸而炙热,破缺终圆满,至柔又至刚。杭嘉和对妹夫罗力说:“你要活着啊!像茶蓬一样!你看茶蓬长在山上,只需要一点点露水一点点土壤,就能活下来。它把跟深深地扎在土里,只为了汲取那一点点养分。活不下去的时候,你就想想茶蓬。”人生实苦,谁都有举步维艰的长路,谁不曾在暗夜里恸哭。坚持不下去的时候,想想野地里倔强生长的一株茶树。草木的生命能刺破贫瘠的硬土,能葳蕤荒凉的石缝,人也常常低估了自己的力量,这种力量来自茹毛饮血的远古,是一种无法破解的生命密码。人当珍视这种埋藏的力量。国清寺里的小释对杭嘉和他们说:“这就叫水里火里去得,热里冷里经得嘛。没有这番功夫,哪里来的好茶?做人也是一样的,也是要摊凉的。”世界如此繁杂,人心有时荒凉,所以人难免“摊凉”。苦痛是天上骄阳,是壶中沸水,摊凉时咬牙忍住,平心静气地承受,待阳光烤过,滚水烫过,若你还在,就会有全新的生命复活,如杯中青翠莹洁的龙井,沉沉浮浮间,其实是对过往摊凉的欢歌。谁谓荼苦,其甘如荠。人淡如菊,神清似茶。儒家讲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”,道家讲“大音希声、大象无形”,都在一杯龙井、一代茶人身上有了具体而鲜明的诠释。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;国运苍茫,心甘如荼。忘忧茶庄几代茶人与命运的抗争,“虽不暴烈,但绝不后退一步”。一代代茶人都被茶的魂魄附体,或卑微或壮烈的人生如同他们终身相伴的茶,“生在山里,死在锅里,葬在罐里,活在杯里”。罗曼·罗兰说:“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,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,依然热爱生活。”人或许身处困苦,若不曾低下高贵的头颅,终将收获生活的真谛。茶生在山脊沟畔,沐雨淋风,木叶钝厚,原味涩苦,经火炙,受揉搓,曝日历寒,水深火热后,焠出芬芳,禅意自得,神韵独具。所以说茶是等待复活的生命,浸泡于滚滚的热水里,展示出亮眼的碧绿,这种杯中的复活,更加彰显出对本性的坚守。忘忧茶庄几代茶人,曾热闹喧腾地活过,如痴如醉地爱过,轰轰烈烈地争过,但他们的人生都不免蒙上一层或淡或浓的悲剧色彩,或许悲剧本就是人生的底色?所以倒逼着人要活成一片茶。“茶人三部曲”道尽茶性和人性,哲理与世情。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,茶性如同人性,人性却往往不及茶性。南方有嘉木,葳蕤自生光。人需向草木学习,摒弃凡体种种劣质,荡涤世间百般恶俗,把自己活成一杯清雅的香茗。一部家族史,芸芸众生相。出生或死亡,奋发或迷茫,痴情或轻浮,守义或背德,一个个茶人平和着,战栗着,幸福着,苦痛着,走过波谲云诡的世事,走过漫长艰辛的人生,终于如一片汁液流尽、沉落杯底的茶,或如一粒尘埃,消陨在茫茫人世间,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,走上永恒受难的高岗。波澜壮阔的浮世图景,曲尽悲欢的家族故事,对我们这些未尽人生的人来说,不啻为鲜活的参照。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看家族小说的原因,例如马尔克斯充满魔幻色彩的《百年孤独》,劳伦斯平淡如水的《虹》,考琳·麦卡洛荡气回肠的《荆棘鸟》,还有福克纳越读越有味的《喧哗与骚动》,都让人深悟人生绝望的虚无和结实的真实,让人明白人应该怎样活着,怎样经历人生的过程。“茶人三部曲”篇幅浩瀚、场面恢弘、细腻深刻、清新灵动,在极大满足阅读趣味的同时,摆出各色各样的人生,你可以反复比较,上下权衡,也许你最终决定不会去活出其中任何一个的样子,但你会依稀觉悟人应该活出一个什么样子,应该如何对待亲人朋友,如何对待事业爱情,如何对待欲望人性,如何对待家国大义,如何摆布内在的自己,如何处理外在的世界。“千峰待逋客,香茗复丛生。采摘知深处,烟霞羡独行。”合上书,内心仿佛也馥郁了清静的茶香,那是一颗葱茏的茶树,告诉我改变世界不用大刀阔斧,一个个小碎步也可以葳蕤波澜壮阔的海和夜空闪耀的星。
天诚杯征文河南胡新春南方有嘉木
发布时间:2025/1/25 18:34:01 点击数: 次